蔡震 | 城市设计的四个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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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城市设计概述
城市与生命体存在许多类似的结构，生命和文明本身就是一个负熵的过程，代表文明和生命集聚的城市也是一个从简单到复杂，从无序到有序的过程。人类有目的的对城市发展过程进行干预、引导、构建与改善的方法、手段与行为，我认为就称之为城市设计。
城市设计的起源。
城市是人类的聚居形式之一，是文明的载体。当人类有意识地设计和建造城市时，城市设计就出现了。
从我国的《周礼.考工记》和古罗马的《建筑十书》记载就能看出，人类从最初建造城市开始就已经有意识的进行了研究与思考。
现代城市设计理论思潮。
城市设计正式名称是由哈佛大学在1950年提出，其后有凯文.林奇的“城市意象论”、乔纳森.巴奈特的“城市设计过程论”、罗杰.特兰西克的“三种研究方法”、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的“生态城市论”、韦恩.奥图的“城市触媒论”、钱学森的“山水城市论”、“新城市主义”、“有机更新论”等不断衍生出的各种城市设计理论。
总体而言，当代城市设计的趋势是越来越关注人文和强调城市秩序。
城市设计的定义。
城市设计的概念看似简单却令人迷惑，其本身的定义众说纷纭，并且与城市规划的关系内容交叉混杂。从个人的理解的角度来看，简单来说城市设计就是人类有目的的对聚居环境进行构造与改善的手段与行为。
当前国内城市设计的基本类型。
由于规划面积的尺度不同，编制的目的与导向不同，城市设计项目也分为了不同类型，包括有研究型城市设计、实践型城市设计、总体城市设计、重点地段城市设计、愿景型城市设计、管控型城市设计、新建型城市设计和更新型城市设计等。
当前国内城市设计的重要动态。
随着2017年6月1日《城市设计管理办法》的出台，明确了城市设计的编制依据、管理主体、规范内容、管控机制等。将城市设计分为总体城市设计和重点地区城市设计，明确了不法定规划的衔接要求。
当前城市设计的发展方向。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1.城市设计的体系化及与法定规划的衔接与协调。
2.城市设计的管控地位的确立与管控机制的创新。
3.城市设计的专业补位以及专业平台及制度建设。
4.以城市双修（生态修复、城市修补）为抓手的城市设计实践。
城市设计的四个步骤
从城市设计的思考方式及项目实践来看，可以将城市设计总结为研究破题、模式章法、方案呈现、引导管控这四个步骤。
01 研究破题
研究破题可以说是城市设计中最为核心的环节，在一个项目的思考过程中，首先就需要发觉其最核心的价值所在，然后通过规划设计手段对城市建设进行预先的谋划。
规划设计的价值逻辑本身也就是一个从价值发现到价值创造最后到价值兑现的过程。这种价值逻辑是所有城市设计项目中最基本的思考方式，在强调实施性的项目中尤其重要。
图1.研究破题的核心思路
每个城市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区段。当我们在做城市设计项目时，应该注重因地制宜，针对其独特的特质研究做出合理的价值判断。城市中的不同地段都有其独特的价值。城市本身充满了丰富多彩的要素，找到其独特的价值，是一个好的城市设计的基础。
1. 区域发展
——区域经济发展研判与价值识别
在做区域价值的判断时，特别需要关注“三港论”即：空港、陆港、海港。只有找到城市的区域交通联系，发现城市是如何运行的，才能在之后的规划方案中有针对性的引导和改变人流的导向，发挥区域价值的作用。
图2.首都都市圈结构示意图
以首都都市圈价值评估为例，环北京由内而外形成了首都圈、北京圈、环京圈、京津翼圈，由重要交通廊道形成了城市的区域发展轴线，生态涵养区形成了自然基底。
在相同功能板块布局时，就应该充分发挥这种集聚效应，靠近发展轴线布置，更加有利于发展效益的最大化。
在远离轴线布置功能板块时，就应该考虑差异化发展，挖掘其独特的潜力，转为特色导向的发展思路。
2．趋势判断
——雄安新区的价值思考
雄安新区的建设代表了中国的城市建设从起跑到领跑的思路转变。纵观雄安出台的相关文件，其中只提到了深圳与浦东。
深圳是代表我国城市建设打开窗口、对外开放的起点。浦东是代表敞开大门、与国际城市接轨的追跑。雄安则是我国城市建设首次制度创新、价值输出的领跑。
雄安的规划思考代表着我国最先进与最前沿的城市建设智慧与思路。
雄安启示：生态新城“三元论”：生态、生活、生产相结合的新生活方式。
（1）“生命共同体”下的系统生态规划。在雄安新区的规划中，生态空间不再是城市的“底线”，而是城市和区域发展的“前提”。
规划思路从以前的不突破底线，转向所有决策优先考虑生态系统，强调人与自然和谐共存。
（2）混合、灵活的“三生空间”弹性用地管控。在雄安新区的规划用地图中，改变了传统规划中的用地性质分类方法，融入了多规合一的思想，按照功能属性分为了生活、生产、生态三类用地，突出用地的弹性管控。
图3.雄安新区用地规划分类示意图
（3）新兴产业“三合论”：一产的环境、二产的模式、三产的效益。历史上的城市中心多数是的代表神权的神庙、代表皇权的皇宫到现在代表资本的高楼大厦。
而未来的城市中心必然是以科技和知识为载体，它能够聚集大学、科研、文化等功能，代表最先进的创新与交流，最终实现“源头创新”。
以“硅谷”为例，围绕着斯坦福大学聚集着大量创新的高科技公司，依托斯坦福的文化和研发实验室形成了新的城市中心。
科技是人类文明的加速度，而文化是人类发展的惯性。从古至今，人类永远追求着田园牧歌般的生活。
未来的城市必然是将科技融入城市细节，在提供市民最方便的生活同时，营造出最优越最自然的生态环境。
3．要素识别
案例：重庆江北CBD
——自然山水与历史价值挖掘
一个伟大的城市不仅需要高楼大厦，更加需要有其独特的历史积淀。以重庆江北CBD项目为例，整个方案分为了东西两个片区。
西部是代表着未来的城市形象，以高楼大厦的新城布局为主。东部是代表历史内涵的记忆之城，通过查阅《江北城志》，发掘了江北城独特的文化内核和历史遗迹。
通过修复城墙、文庙、教堂等一系列的历史遗存，挖掘出江北城的文化历史价值。
山水格局是重庆独特的自然特征，方案中运用了等高线法，尊重保留了自然高低起伏的山体地形，利用自然洼地形成城市的景观沟渠廊道，建筑布局随形就势，凸显了基地的独特山水地形特色。
图4.重庆江北CBD城市设计分析图
4．结构延展
案例：济南小清河
——城市结构中的价值挖掘
一个城市的结构往往也能成为其特色价值所在。从济南原有的城市结构来看，经十路是济南的主要城市轴线，其上聚集了商务中心、奥体中心等重要城市公共空间。
济南原有的城市结构只有以经十路为代表的“硬”功能轴，缺少以自然绿化为主的 “软”功能轴。
规划方案中结合小清河沿线现状的工业遗存、文化古迹、高校园区等功能，提出将小清河打造成为济南的生态之脊、文化之脉、创新之河、活力之轴。当城市的软硬轴线形成之后，济南的城市结构价值才能体现出来。
图5.济南城市架构提升前后对比分析图
02 模式章法
功能组织是规划设计的核心内容，一个规划方案的功能布局应该具有相当严密的逻辑，它包括功能的组织、分区、匹配与关联互动，也包括功能内涵与容量，根据不同的功能与恐惧组织需要形成不同的模式、秩序与章法。
案例1
雄安新区——
独具华夏特色的模式与章法
雄安新区的规划凝聚了中华智慧与华夏匠心，总体城市设计采用中华传统营城手法。南北中轴线展示历史文化、突出中轴对称、疏密有致、灵动布局；东西轴线利用交通廊道串联城市组团。形成了“一方城、两轴线、五组团、十景苑、百花田、千年林、万顷波”的空间意象。
整体规划按照中华营城理念，布局规制对称、街坊尺度宜人的中心“方城”；按照功能完整、疏密有度布置五个尺度适宜、功能混合、职住均衡的紧凑组团。将重拾民族文化自信，文化传承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街道与建筑群落的尺度与章法。雄安起步区的范围内，新建筑绝大多数将以多层为主，不会高楼林立。街道尺度将会更满足日常生活的需要；街道与建筑之间更加开放与便利；街道的断面设计将以慢行交通需求为核心。第五立面充分展现出传统城市的丰富层次和优雅韵律。
图6.雄安新区路网密度示意图
社区空间的尺度与章法。雄安新区提出打造15分钟社区生活圈，社区采用组团化布局，避免钟摆交通，强调职住平衡。每个组团发展20-30万人，组团内就业、休闲、娱乐、居住自成体系。社区内各种功能高度混合，不会泾渭分明的分为住宅楼和写字楼，各个城市组团也不会按照使用性质来划分，避免居住和工作分离。
不同于传统以人均服务面积来衡量的标准，雄安新区提出体验式指标，以人均公园面积、绿色交通出行比例、公共交通占机动化出行比例、15分钟社区生活圈覆盖率等新型指标体系来衡量城市的空间品质。
图7.雄安指标体系示意图
案例2
株洲云龙生态新城
——城市与自然和谐共生
自然山体是本方案的最大特色。规划中最大限度的保留自然山体，浅丘近山地区注重保护生态环境，城市建设区强调与自然和谐共生。根据与山体的空间关系，分成了三种开发模式。
东部区域采用点状建设模式，严格控制建设规模，最大限度保护原生态自然环境。
中部采用组团建设模式，日常生活需求在组团内部完成，保持自然绿楔与城市环境的联系。
西部采用集中建设模式，成为整个示范区的产业与服务的核心，有效提高土地资源的使用效率。
图8.株洲云龙生态新城方案示意图
案例3
杭州临安青山湖科技城
——功能升级的逻辑
发掘湖区的核心价值是方案的重点所在。根据整体结构判断，提出围绕青山湖打造科技城的核心区域。
环湖筑心，打通环湖道路、整治环湖景观，重塑环湖功能。在原有宜居生活城、创新科技城、高新产业城的结构下，在山体廊道中植入科技组团，串谷塑廊，突出创意谷的概念。
在生态保护的格局下，提供各种情况下的开发模式。以城市生态景观、自然风景区、森林公园为生态背景，划定生态边界，保护原生态的自然功能，控制生态廊道向城市功能区的渗透，构建完整的网络。
03 方案呈现
方案呈现指的就是如何在方案空间中落实理念与价值体系。城市规划设计以空间为载体，塑造城市空间也是规划设计的主要目的与核心任务。
城市空间有多种表现形式和塑造斱式，通过针对性和富亍创意的空间组织不塑造以适应功能需要实现预期价值。在空间诸多特质中空间尺度、空间关系和空间边界是最为重要的，需要在规划方案中重点考虑。
城市设计是城市空间塑造的主要手段，包括了以下要点：山水格局 、城市肌理与形态、开敞空间系统、建筑群落与建筑风貌、场所活动与环境艺术。
近些年全球许多著名城市通过一系列的更新改造过程使得城市景观空间大大提升，表明了城市设计对城市形象及空间品质的重要作用。例如美国波士顿的“大开挖”工厂、韩国首尔的“清溪川”改造和波特兰的“绿色街道”改造项目。更新改造的理念也与城市双修的理念不谋而合。
案例1
昆明草海城市设计
昆明草海背靠西山风景区，南面滇池，由于长期开发滞后，缺少谋划，使得这块宝地一直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方案紧紧抓住草海现有的古今大观文化做文章，提出了打造：观山海、观历史、观都市、观生态、观自在的五大主题。
观山海——严格控制了重要视廊，分别是古大观区的观山视廊，今大观区的观海视廊。
观历史——传承古大观的方城布局。
观都市——沿乘古大观型制，沿用南北朝向、方形平面、中轴对称、四河环绕的理念。
观生态——打造多样化的滨水空间，根据不同尺度的水岸形态打造不同“性格”的水岸空间。控制滨水的绿化空间，划分为生态湿地、公共绿地、防护绿地三类不同模式。
观自在——打造草海的慢生活体验。提供多样化的交通方式和多样化的消费体验。
图10.昆明草海城市设计方案示意图
通过城市设计的梳理与分析，形成了三层的空间设计逻辑。第一层空间是以滨湖路为物理边界，严格控制滨水的空间开发。第二层空间以环湖路为物理边界，控制建筑高度不超过树，以多层低层为主。第三层空间以昆安高速及二环路为边界。通过三个层次的空间把控和五个主题的打造，整体方案空间形态和逻辑就得以清晰明确。
案例2
拉萨慈觉林城市设计
拉萨城市本身是以藏教核心的松散点状城市结构，城市以核心宗教建筑、宫殿建筑形成了各个片区的核心节点。方案挖掘了慈觉林各个片区的核心特质，赋予其特色的发展路径。从文化价值核心着手，提出打造三大精神主题、三大时间主题、九大空间表现形式。分别对应“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自我”的主题打造了妙光文化城、藏居林卡萃、智汇三摩地三大主题片区。
文化城——以新藏风的标志物为空间核心。尊重传统藏族建筑风格，以宫、台、院、塔为标志物形成各个街区的核心内核。
林卡萃——以林卡为空间组织的核心，保留原有村庄肌理，植入社区服务、休闲商业街、学校、林卡戏台、社区商业，构建公共服务设施环带。
智汇谷——以精舍、讲堂为媒介渠道，结合高低起伏的自然地形，围绕藏学修行文化、藏医养生文化、藏艺创意文化，打造传承藏文化、静谧冥想、文化再造的空间。
图11.拉萨慈觉林城市设计方案示意图
04 引导管控
图12.规划设计的管控体系示意图
规划设计的最终目的是指导城市建设，以规划为依据进行建设管控是实现高品质城市环境和有序建设的必然途径，也是城市功能实现和预期价值兑现的重要手段。
引导管控一般分为法定管控和引导管控两种方式。其中法定管控是指通过编制法定规划通过规划许可制度实现用地管控、设施管控、指标管控。引导管控是指通过城市设计导则与指引干预建设工程中的形态管控、风貌管控、特色管控。
案例1
西湖景观提升设计
——城市山水格局控制
方案首先提炼出西湖“三面云山，一面秀城”的独特气质，并且挖掘出西湖大气、秀气、灵气的美学特征。通过控制湖“外”格局、湖“里”轮廓、湖“边”街道三个层次的空间关系，达到西湖与城市的和谐统一。设计从研究西湖角度入手，分析出管控要点，再针对提出管控措施，并且制定近期、远期的行动计划与运作建议。
图13.西湖视觉通道分析示意图
案例2
廊坊新三塔城市设计导则
图14.廊坊新三塔城市设计地块导则示意图
该项目有非常明确实施落地需求，因此要求城市设计导则做的详实深入。导则从建筑空间、公共空间、地下空间三个大类控制要素着手，针对建筑高度、建筑形象、开发空间、步行体系、街道空间、城市家具、地下停车、地下商业做到图上一一对应的程度。对建筑高度、建筑布局、交通组织都以图示的方式明确的体现在导则之中，做到有效的城市管控。
总结
以上四个步骤大致能概括我所理解的城市设计的方法和思考路径。我认为城市设计最重要的两点总结起来就是因地制宜和因势利导。
因地制宜是源于规划师敏锐的观察、激情的感知和理性的分析。因势利导在于不囿于招式手法、不拘泥于形式、有目的的创新。
只有将逻辑、理念、手法、创新等融会贯通，才能做出好城市设计。
蔡震
华夏幸福城市研究院 院长
深圳城市空间规划建筑设计有限公司 院长
教授级高级规划师
来源：同济规划TJUP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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